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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雪将工作台的灯光调暗了些,戴上素白洁净的手套,一点点展开工作台上的画卷。
人物工笔画。
画卷上细细勾勒出一白衣红发人的样貌。如血的红发被发冠高高束起,那人肤色苍白,眉心拧成一个结,似有无数忧愁。
剑雪目光向下,见画中人立于血河之中,血水蜿蜒向远方,那人伫立中央,双足都淹在水中。
画卷上大片红色渲染出的厚重感让剑雪呼吸一窒,便连忙转开视线,正好停在画卷的落款上:异度魔界战神·吞佛童子。
手指停在异度魔界几个字上,剑雪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,关于异度魔界的史料少之又少,相关文物也没有出土过,连考古界都对异度魔界的存在与否都持不同看法,这幅画如果是真的的话……
“剑雪?真的是汝?”
听到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,剑雪条件反射的抬起头,不知何时出现在工作台对面人吓了剑雪一跳,剑雪仓皇的退了半步,目光停在对面那人的脸上。
剑雪看看工作台上的画,又抬头看看对面的人。
“你是……额……吞佛童子?”
昏暗的光线让剑雪错过了吞佛脸上那抹可以称之为愉悦的微笑,剑雪听那人自言自语般说道:“汝还记得吾。”
“你真的是吞佛童子?”
“汝这不是记得么,为何问吾?”
剑雪刚要说话,工作室的门被人打开,剑雪的同事揉着头发进来。
“你还没走啊?该下班了。”那人大大咧咧的绕到剑雪身后,看着工作台上的画,“这是昨天出土的那批文物?对了,你知不知道昨天在那个遗迹发现的树根是什么?研究室那些人说是梅花,也不知道谁这么闲一口气种了那么多梅花……哎,你怎么不说话?”同事用手肘捅了捅剑雪,目光顺着剑雪看出去,“你看什么呢?”
剑雪这才从吞佛的身上收回目光,“……啊,没……没什么。”
“我靠,异度魔界?!”同事显然也注意到了画卷上的落款,“这可是大发现啊!”同事一边说着一边晃着剑雪的胳膊,却又突然被狠狠地拍了下去。
“你打我干嘛?”同事委委屈屈的收回手,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画上。而剑雪却看向身边的吞佛。
刚刚打人的,是吞佛。
剑雪微叹了口气,第一次喜欢起同事大大咧咧的性子,若是换了其他人,定能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,哦不,鬼。
“下班了下班了,明天再研究吧。”剑雪将画卷卷好,推着同事离开工作室。
和同事分开之后,剑雪惊讶的发现吞佛还跟着自己。
“额……你不是应该回到画里去吗?”剑雪有点佩服自己强大的适应力,若是换了其他人看到画里突然冒出来只只有自己才能见到的鬼,肯定要吓丢半条命的。
剑雪看着吞佛,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给他一种熟稔感。
“吾为何要回去?”吞佛反问。
剑雪突然明白鬼故事里什么魂魄不能离开宿体太远的话是骗人的了。“那你要跟我走吗?”反正他也是一个人住,屋里多只鬼也没什么。而且这只鬼还是异度魔界时代的,要是能透露出一点史书上没有的东西那就更好了。
吞佛点了一下头,“好。”
剑雪领着吞佛,跟值班室的人打了声招呼,下班回家了。
剑雪推着自行车离开研究所大门,回头去看吞佛却见吞佛正盯着大楼的某一扇窗。
“怎么了?”
吞佛这才收回目光,熟门熟路的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,“无事。”
剑雪的家很小,但布置的却很温馨。
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吞佛脸上,刀刻般深邃的五官终于多了些柔和的感觉。虽然一如往常的紧皱眉头,但愁绪却不似以往那样。
剑雪倒了两杯热茶来,一杯放在吞佛面前,他自己则握着另一杯茶坐到吞佛对面的沙发上。
“你是异度魔界的战神对吧?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战神是职位还是称呼?册封的吗?只有你一个吗?”剑雪虽然握着茶杯,但那求知的神情让吞佛相信如果条件允许,剑雪绝对会拿来纸笔把自己的话一字不差的记下来。
“汝不记得了吗?剑雪无名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“汝……”吞佛停了停,决定再动用一次心机,“汝真的不记得吾了么,吾的妻子。”
“噗——”剑雪刚入口的热茶悉数吐在了地板上,“咳咳咳,我?你的妻子?你你你,你看清楚,我是男的。”
“吾知晓,但汝确实是吾的妻子,剑雪无名。”
“额……我想,你说的那个剑雪无名和我应该不是一个人。”
“汝的样子吾不会错认。或者,汝也可以认为汝的前世是吾的妻子。”
“哦。”
这个说法显然能让剑雪接受。剑雪点点头,示意吞佛说下去。
在吞佛的表述中,剑雪慢慢厘清了吞佛和他在那个名为异度魔界的时代发生的事情:吞佛身为战神为异度魔界南征北战,最终战死沙场。吞佛战死之后心有挂念,神识宿于剑雪所绘的画卷上。而剑雪无名在得知丈夫战死之后,选择殉情,转世之后便是现在的剑雪无名。
吞佛说完这些话,端起面前的热茶抿了一口。他知道,他这番话中,只有一句是真的:神识宿于剑雪所绘的画卷上。
那幅他们称之为文物的画的的确确出自剑雪之手,但却是吞佛在九峰莲潃发现的。带回异度魔界之后,吞佛将这幅画装裱起来,只是鲜少拿出来观赏。叛逃异度魔界之后,他的住处自然被毁了,许是这幅画藏在暗格之中,才侥幸逃过一劫吧。
剑雪放下茶杯,消化吞佛的话。前世今生这种说法他并不排斥,毕竟他是学考古的,他相信每件文物都有着自己的故事,只是需要人去挖掘。就像是吞佛画像背后也暗藏着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,但…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,好像一幅拼图的某两块互换却还是硬生生的挤进拼图中。
剑雪的思考到此为止。吞佛横抱起剑雪的时候剑雪挣扎起来,捶打着吞佛的肩膀,“你干什么,你放开我!”
吞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,一边往卧室走去一边道:“自然是完成吾们前世未完成之事。”
剑雪被吞佛安置在柔软的床上,挣扎自然是免了,剑雪已经发现他和吞佛力量的悬殊。
吞佛苍白冰冷的手指从剑雪的腰腹开始一点点向上,直到胸口的两颗樱红。
吞佛玩弄着其中一颗,满意的看着剑雪闭起眼睛咬着下唇的迷乱神情。
“怎么了吾妻,不喜欢么?”吞佛恶意的发问,另一只手隔着剑雪薄薄的居家裤覆在那要命的位置上。
“你……住手……啊……”
手指探进裤子,冰凉的触感分外真实。
“要停下来吗?可汝的这里不是这么说的。明明紧紧的咬着吾的手指……”“闭嘴,不要说了。”
剑雪全身上下染上淫糜的绯红,温度如发烧一样炙热,只能抱紧吞佛,从他身上冰凉的温度中寻求解脱。
他是鬼,没有实体,我不会痛不会痛不会痛……才怪!
“啊……唔……”
剑雪如一只漂泊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,随海浪逐走,不知何处才是终点。
在两人一同奔往极乐的瞬间,剑雪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跨越千载的声音:傻剑雪,吾骗你的。
第二天一早,剑雪被手机铃声扰了美梦,摸索着接了电话,对面的话让剑雪清醒了过来,“什么?!——我知道了,我马上去。”
吞佛懒懒的睁开眼睛,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,“怎么了,吾妻?”
剑雪一边着急的穿衣服一边解释道:“你的那幅画卷失窃了。你……吞佛?!”
剑雪眼睁睁的看着吞佛化作一缕青烟飘散,抓不住,留不下。
青色皮肤的男人将一杯烈酒放到吞佛面前,随后在吞佛对面坐下,目光在桌上的画卷上停留了几秒,随后道:“所以说,我是你的转世?那为什么你还在?”
“这嘛……”吞佛揉了揉太阳穴,“汝是吾的转世,汝为何不猜猜吾为何还在?”
“我一直在做一个梦,”男人喝了一口酒,接着说道:“梦里我看到我和一个人谈论过去未来,但下一秒我却看到你一剑杀了他,头也不回的追随一道血水而去。”
“汝为梦境所迷,一剑封禅。”吞佛看着封禅,终于说道:“汝转生时少了一样东西,却因此让汝保有前世部分的记忆。”
“你么?”一剑封禅歪着头看向对面的吞佛。
吞佛点头,“汝少了一道神识,便是吾。”
“那……”封禅修长的手指沿着酒杯口画出一个圈,杯中酒液荡出层层涟漪。“我要吸收掉你吗?”
吞佛喝了一口酒,不置可否。
叮咚
剑雪打开门,门口青色肤色面容肖似吞佛的男子让剑雪失了神。
“剑雪,无名。”
“……啊,是我。请问你是?”
“一剑封禅,或者,”来人紧紧的把剑雪抱进怀中,“汝也可以称我为吞佛童子。”
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,就让它沉埋吧。
来人这样想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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